把忠憲的題目進一步延伸，我得到一組類似的對比：勝選與公義。政治競爭的目標就是選舉獲勝；學術追求的目標包括體現公義。
我在學界浸淫三十多年，寫作力求把道理講清楚。即便評論公共事務，我仍堅持學術精神，不因政治考量放棄對真相的追求。
畢竟我的身分是學者，何況我又沒有從政的企圖！
忠憲不這麼認為！在忠憲眼中，我已經是政治中人，因為我的評論有政治後果。既然介入了政治評論，我就不能再堅持求真的學術精神，因為政治沒有絕對的是非。
雖然忠憲的言詞婉轉，但他要傳達給我的訊息很清楚：缺乏政治考量的追根究底，可能導致選舉失利，最後反而壞了大事。
忠憲指出「學者論政」的一個兩難：勝選與公義只能取其一，無法兩者兼得。想勝選就不能堅持公義；堅持公義則會導致敗選。
林智堅被控抄襲余正煌的碩士論文，正是這個兩難局面的最佳寫照。
抄襲爭議爆發後，我比對了兩人的論文，得到「余抄林」的結論。台大也召開了學倫調查，卻做出「林抄余」的判定。
林智堅是綠營的政治明星，已被提名參選桃園市長。台大的學倫調查結果出爐後，民進黨有兩個選擇：
一、默認台大的「林抄余」判定，甚至要林智堅吞下委屈，祈禱風波早日止息，不要波及未來的選情。
二、堅持道出「余抄林」的真相，力抗台大的調查結果，還給林智堅一個公道，即便敗選也在所不惜。
基於「政治」考量，民進黨決定默認台大的調查結果。基於「學術」堅持，我則選擇力抗台大的判定，還因此被余正煌提告加重誹謗罪。
儘管民進黨默認台大的判定，但還是無法避免九合一的敗選。民進黨敗選後，我則在不同的司法場域連贏余正煌三次，終讓正義得到彰顯。
因為堅持道出抄襲爭議的真相，我被點名是戰犯。這個說詞呼應忠憲的論點：堅持學術精神的追根究底，會有不良的政治後果。
問題是，上述的戰犯說純屬事後諸葛，無法驗證忠憲的論點。要驗證忠憲的論點，先要假設時光可以倒流，且翁達瑞與民進黨都做了相反的決定：
假設情境一：在台大做出「林抄余」的判定後，翁達瑞基於政治考量，選擇掩蓋「余抄林」的真相，沒有挑戰台大的調查結果。
在假設情境一，如果民進黨果然勝選，那忠憲的論點就獲得應證，犧牲「公義」確實可以換取「勝選」。
假設情境二：在台大做出「林抄余」的判定後，民進黨基於學術良知，選擇道出「余抄林」的真相，力抗台大的要查結果。
在假設情境二，如果民進黨勝選了，那忠憲的論點並不成立，因為堅持「公義」照樣可以「勝選」。
然而時光不能倒流，忠憲的論點永遠無法獲得應證。政治與學術是否互斥，或勝選與公義能否共存，我們永遠沒有答案。
那怎麼辦呢？
我認為「政治歸政治，學術歸學術」。政治不能凌駕學術，學術不必服務政治。把政治考量留給民進黨，讓翁達瑞保有學術堅持。
只要雙方各司其職，扮演好各自的角色，我相信勝選與公義可以兼得。就算勝選與公義不能共存，至少也不會兩頭落空！
本文轉載自：翁達瑞臉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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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／翁達瑞（陳時奮），美國大學教授
責任編輯／劉致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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