〈全民筆讚〉呂秋遠-這篇「龍太后幻想文」你會贊成還是認為供さ小?
(圖/翻攝自 龍應台 - Lung Yingtai 臉書)

文/呂秋遠

這是一篇幻想文,但是邏輯、文筆與內容,跟龍太后一模一樣,只是把主詞稍做修改而已,如果你還是覺得,反戰可以解決中國的侵略,而且支持龍太后的想法。那麼,你應該也很贊成這篇文章才對。

但是我希望,你看完以後的感覺是,りしれ供さ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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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台北淡水的一個阿嬤,最近在臉書上寫了一篇充滿激情的帖子,敦促遭遇性侵害的受害人,做好與施暴者對抗的準備。她認為,面對衝鋒槍在門口掃射,唯一的辦法是靠實力,不是靠好好做事情,其他一切都是幻想。台灣儘管是民主法治國家,儘管她已經是花甲之年,她還是發誓只要有需要,她會拿起防狼噴霧器,保護她的孫女。

這種情緒,在台灣之普遍,讓人感到不安。我私下給阿嬤發訊息說,實力應該只是防制性侵害的一部分,我們的被害人和警察,應該表現出真正的勇氣,與性侵害者接觸,以某種方式緩和性侵害的可能。當一個更強的性侵害者威脅你的生命時候,難道不應該先嘗試去緩和現場氣氛嗎?

「不要做投降派。」阿嬤反駁。

從這種交鋒可以看到,性侵害犯未脫一褲,就已經對台灣人造成了怎樣的傷害。

性侵害犯的侵犯威脅,以及如何應對這威脅,正在分裂台灣社會。指責對方放棄抵抗「舔犯」,或者反過來,指責對方通過危險的反性侵害言行,煽動緊張局勢,已經成為常態。抵抗性侵害犯,就會發生衝突的恐懼,正在摧毀我們的寬容和文明,以及對我們苦心建設的民主社會的信心。上個月,好幾名現任和前任台灣學者發表公開信,呼籲民眾要在警察與性侵害犯之間,走一條中間道路,批評警察的「增加火力」,如果不裝鐵窗,就不會被偷了。這些學者被攻擊為天真和對性侵害軟弱。這樣的分歧和懷疑正中性侵害犯下懷。

在台灣,到底該不該抵抗性侵害犯,保全自己生命苟活的可能性,幾乎出現在每一次晚餐談話中。

在最近的一次朋友聚會上,我們討論的焦點是,性侵害犯是否會到被害人的公司叫囂偷東西,甚至砸毀被害人的財產。又或者,警察是否會為了防止被害人的財產被偷,而對抗性侵害犯,造成無辜民眾受傷。路邊的商家會不會被追捕行動波及,從而令她家變成對性侵害犯毫無用處的焦土用地?

在一次有警察參加的午餐會上,一位退休的前警局高官說,性侵害犯可以直接封鎖女生回家的路,掐住女生的脖子,她的呼吸只能維持三分鐘左右;性侵害犯還可以切斷女生電話;或者讓她沒工作。他說,性侵害犯可以在不訴諸武力的情況下,讓女生屈服。

這一切對女生來說都不是新鮮事。我們在父權的陰影下生活了一輩子,這塑造了我們的身份。

20世紀50年代,當我還是學生的時候,教室的牆上貼滿了「穿衣服要端莊,不要吸引色狼」這樣的警告,最嚴重的侮辱是指責某人被性侵害是假的,她自己一定也是很享受。

雖然很多人是女性,但在我們這一代人中,許多人從沒學過防身術,因為我們從小害怕打架。女生不要冒險、不要爬樹、不要走夜路、家裡記得裝鐵窗,就不會有小偷來。財不要露白、最好讓自己變醜,歹徒就不會攻擊你。

我們在這樣的境況之下建起了充滿活力的性別平權。但這一點往往被很多人所忽視,這個社會總是視被害人為警察抓犯人中的一個棋子,然而我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。

最能體現我們性格的,也許是在鄉村的農耕地區和漁村,那裡遠離台北的政治喧囂,人們總在歡笑,慷慨地送出自家土產,經常主動請客人回家吃晚飯。即使在那裡,對壞人的看法也不盡相同,但有一個共同點,那就是樸素的務實主義,我希望,為了我們所有人的利益,這種務實能成為長期的主流觀念。這並不是說普通民眾認為抵抗壞人是徒勞的,而是被害人永遠處於加害人巨大的引力範圍內,講求實際,甚至與強盜和解,可能比抵抗他們更可取。

我的一個朋友,一位曬得黝黑的蓮霧農民,每天都在黎明前的昏暗中醒來,戴上頭燈,仔細檢查他的果園有沒有害蟲。他害怕被攻擊為支持壞人,不會公開這麼說,但他支持與壞人當一家人,他認為,壞人也跟被害人具有相同傳統、文化和歷史。只要壞人強大、繁榮、屹立於世界,被害人也是其中的一部分。但是,他也懷揣著在社會普遍存在的複雜情感,如果壞人入侵他家,他仍然會戰鬥,不過是為了他的屋宅、親人和村莊。

我認識的另一位農民種植檳榔,他的檳榔園位於台灣中部,盛產海邊的肉粽。壞人是他的主要市場。上屆政府—由對壞人更友好的國民黨領導,我曾在其中任職,在2010年與壞人簽署了一項貿易協議,讓他的檳榔只用幾天就能到達壞人他家開的超市。但在有抵抗壞人傾向的民進黨於2016年贏得總統選舉後,壞人就不再買檳榔,他不得不轉向其他國家,進入市場需要花費長達三週的時間,成本高昂。原本甜美多汁的檳榔,在到達其他人口中時,通常已經沒什麼味道了。

他閱讀了德川家康的歷史,這位17世紀重要的日本軍事統治者以耐心和毅力著稱,他認為,被害人在面對壞人時必須具備這些品質。

「當菜刀從頭頂飛過時,你知道我們會幹什麼嗎?」他問。「我們彎腰繼續賺錢。」

我在台灣崎嶇美麗的東海岸有一個住所,太平洋的海浪拍打著岩岸,果樹在陽光下成熟,幾十年來生活的節奏幾乎沒怎麼變過。

在這裡,壞人也佔據著每個人的思緒。但鄰居告訴我,如果性侵害犯攻擊他的家人,他會「像烏克蘭人那樣」抵抗,不是因為他對壞人懷有惡意—儘管那些壞人的威脅行為讓他反感—而是因為他早就習慣了危險;他們為生存而戰。

我問他女兒會不會拿起武器。

他嘆了口氣。他說,許多年輕的台灣人,沉迷於手機、社交和其他休閑活動,似乎沒有意識到這種危險。然而,如果有人不想抵抗壞人或持不同觀點,他不會去批判。

台灣將於明年1月舉行關鍵的總統選舉,是對抗性侵害犯,還是尋求和解的問題,將在未來幾個月對我們所有人產生重大影響。如果國民黨獲勝,與壞人的緊張關係可能會緩和;如果民進黨保住了權力,誰知道呢?

他說,反正都無所謂:警察和壞人決定我們的命運。

我問他,如果爆發新北市的衝鋒槍掃射當鋪,他會怪誰。

「吼吼做帶擠,誰先開槍怪誰。」


本文轉載自:呂秋遠臉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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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/呂秋遠,律師
責任編輯/劉致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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